出品|网易事情室
作者|刘培 主编|赵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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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二百多年前奋笔疾书《红楼梦》时，借助女娲炼石补天的顽石之口气，写了一场金陵城里最为繁华风骚的“石头记”；二百多年后，又一场新的《石头记》产生在217公里外的苏州城，资源繁华、游戏人世事后，当事人跑路香港，留下一堆“”和334亿元债权。
这些“奇石”，构成于安徽灵璧县数亿年前地壳活动，也因而被称为“”。令人不可思议[bú kě sī yì]的是，一共4002块石头，叠加苏州园林的文明，被付与“天价”，估值曾达380亿。
石头自从见天日后，便开启了代价的奇幻之旅。
上万万，数十亿，380亿……石头的玩家越来越猖獗，“有价无市”的奇石市场，不停畸高的代价走向面前，网易清流事情室发明，此中最大玩家为冒牌央企中国青旅实业开展有限责任公司（下称“中青旅实业”），后者使用“缺乏效能“的评价陈诉举高代价面前，向银行等金融机构骗贷。
现在，号称“千亿资产”的中青旅实业雪球崩塌， 触发了60多家金融机构的300多亿的债权毛病无人弥补。
灵璧石的奇幻之旅
4000多块石头最后都来苏州贩子陈金根。
陈金根最后为苏州吴江消费玻璃钢贩子，由于喜欢珍藏奇石、古修建等文物，1993年在苏州城西北吴江区圈了100余亩地，盖了座私人园林，社会学家费孝通给其起名为“静思园”，随后还以“文明旅游”的观点，在园林边配套建立了一座旅店。
奇石叠加苏州园林文明旅游观点，代价不停低落。此中最贵、最重的一块灵璧石是2001年从灵璧县运来的，名叫“庆云峰”。
“庆云峰”被称为静思园的“镇园之宝”，高9米，重136吨。据称石上有1600余孔，孔孔相连；“若峰底举燧，百窍生烟；顶端注水，千泉泄玉”。
该石还被付与汗青传奇般的考据故事。据灵璧石界人士称，宋清两代天子都曾打过这块石头的留意，此中乾隆天子曾想用它为母亲祝寿，限于条件无法搬运。
200多年后，为将奇石从灵璧县渔沟镇运至400公里外的苏州静思园园林处，陈金根费尽周折。
渔沟镇一位曾到场运输的人明晰地记得，1998年他们发明庆云峰这块石头时，从事文物珍藏的静思园园主陈金根恰好天下各地寻石，离开灵璧。
立即，陈金根决议买下这块石头，并构造地方石农将这3层楼高的巨石发掘出来。由于山上沿途路途方便，陈金根的挖工队不但修路搭桥，还从俄罗斯引进了前苏联的一辆导弹发射公用车专门运输巨石，在途径免费站无法经过时，乃至拆毁两个免费站。从发掘到终极运输到目标地，前后历时2年又7个月的工夫。
石头很抢手。“陈金根运输到苏州时，外地市委想出资万万购置，将其立于市委大楼处，陈金根未赞同。”一位知恋人士回想道。
多位灵璧石协会的职员悲观估摸，这块石头从灵璧县发明、开采、发掘、运输本钱耗资数百万一定是要有的。
不外，一旦裹挟着皇亲贵族汗青文明渊源，石头的名望和代价，在珍藏界水涨船高。2018年12月珍藏类自媒体文章里介绍称，庆云峰的市值在上亿元。
不外“上亿元”的石头，汗青上从未产生过真实买卖。一位灵璧石的玩家称，停止现在，其理解到的最高成交代价是靠近万万。
多位灵璧石玩家回应称，大局部灵璧石“有价无市”，标那么高，得有人买才行。不然，代价标的再高，也一直是在本人手里炒作。
2011-2014年是灵璧石行情最好的时分，陈金根在此时期放肆宣传其静思园以及庆云峰这块宝石的来源。陈金根使用这些石头和园林地皮，向银行少量乞贷。
依据多位靠近人士称，陈金根前期无法归还银行债权，无法之下，将园林连带石头一同“平沽”给一家企业——中青旅实业退场。
资源的把戏戏法
被卖给中青旅实业后的石头，开端了资源的把戏晋级。中青旅实业不但变戏法似的反复盘算了文物资产，还费钱雇佣一家评级机构出具一份“天价”的评价陈诉。
委托人——中青旅实业，名头嘹亮。在晚期公然报道中，中青旅实业被称为1993年团中间上司中国青旅团体投资，经国度工商局批准建立的大型国有企业；财产触及金融、地产、TMT、商业、外洋投资、行业直投等范畴。
因自称背靠团中间企业配景 ，2015年以来，在总司理赵宗辉的率领下，它一起在地方披荆棘[pī jīng jí]，收买资产，从无失败。
也正是赵宗辉的麾下，仅仅历经3年半工夫，中青旅实业的总资产范围从100亿，翻升到1000多亿。
而静思园里的石头，是此中最大的“把戏”。
中青旅实业从陈金根手上收买静思园园林以及相干资产后，中青旅实业一壁将静思园园林里的石头、树种、字画、古修建等以账外资产的情势注入静思园公司，反复盘算收买资产代价；同时委托中瑞国际资产评价（北京）有限公司（下称“中瑞国际”），为该资产代价“拉高估值”。
网易清流事情室取得的一份收买文件表现，2016年6月29日，中青旅实业与陈金根签署框架互助协议。中青旅实业破费2.5亿元收买陈金根的6家公司——苏州静思园园林工程有限公司、 吴江静思园投资开展有限公司等。6家公司后装入苏州静思园有限公司。
收买文件称，标的公司的债权由新股东——中青旅实业承当。据理解，这笔债权高达19.7亿元。也便是说中青旅实业为盘下这块园林以及石头至多支付了22亿元的价钱。
旋即，然后11月，中瑞国际出具的苏州静思园资产评价陈诉，将石头号账外资产评价为388.9亿元。
此中，4002块石头，估值379.7亿元；
太湖石，估值3.0亿元；
树种，估值1.2亿元；
古修建，估值2.0亿元；
家具，估值1.2亿元；
字画，估值0.3亿元；
地皮，估值0.6亿元。
这份陈诉签订工夫为2016年11月，也便是说短短几个月，静思园的石头代价翻升了十余倍。
上述4002块石头中，估值在上亿的多达数十个，多个估值上亿的石头就暴露在无人监视的空阔之地。静思园大门的西侧放有一块估值1.2亿的灵璧石，在停车场的一侧还放有一个估值2.8亿元的石头。
不外中青旅实业玩弄的把戏充溢马虎。这份盖有中瑞国际公章以及两位注册资产评价师印章的文件，在多位灵璧石协会成员看来，是故弄玄虚[gù nòng xuán xū]。
当听闻这些石头，被中青旅实业包装成380亿的资产时，多位灵璧石专业人士不由得[bú yóu dé]信口开河[xìn kǒu kāi hé]：“这不胡侃吗？”、“骗子”。
他们以为，灵璧石评价判定必需有专业懂灵璧石的人士赐与评价订价才无效力。
不外网易清流事情室从另一家已经兴办过灵璧石判定中心的卖力人处理解，现在国度并没有专门划定，要求灵璧石专业评价必需有专门的资质。但，灵璧石行业门槛较高，必要更具专业配景知识的人判定才更有威望性。
一位常常被法院延聘的评价灵璧石专业研讨者称，灵璧石等石头评价，必要综合思索多种要素，譬如这块石头的产地、 外形、分量，事先的代价，如今的代价等，还必要至多3位专业人士以上的配合认定。评价陈诉中更是要明白列出评价代价的历程以及判定人的具名。
而中瑞国际提供应中青旅实业债务人的这份评价陈诉，分明薄弱很多。陈诉既未表现任何灵璧石专业人士的名字，也缺乏灵璧石专业估值根据。
上述灵璧石专业研讨者称，灵璧石评价用度一样平常是代价的0.3%左右。也便是说，依照惯例，这份灵璧石代价评价用度要在1个亿左右。
而实践上，网易清流事情室从一位靠近人士处理解，事先这笔石头评价用度不外几十万。
假央企骗贷
使用有效评价陈诉，虚增石头资产只是中青旅实业包装成千亿资产的一环，中青旅实业的最大大话还在于顶着“央企光环”到处诈骗。
收买静思园后，中青旅实业总资产范围同比翻了一番还要多。2015年的中青旅实业的总资产不外429亿元，到2016年，总资产上升到900亿元，此中八成增长局部正是来自中瑞国际的评价代价。
2017年底，中青旅实业（兼并报表）短期乞贷从年头的42亿元，增长到94亿元；临时乞贷从年头的30亿元，增长到47亿元。全体欠债范围555亿元，同比增长了186亿元。
经过缩小资产，中青旅实业的账面资产欠债率不外才60%，还不敷以惹起金融机构的担心。公开里，中青旅实业的真实危急曾经一触即发。
假如剖撤除虚增的石头资产，中青旅实业的总体资产欠债率曾经凌驾100%，中青旅实业已资不抵债。
“资产欠债率是银行放贷评价的紧张尺度，固然各行每家危害偏好和接受才能差别，但一样平常80%是默许的相对下限了”，一家地方农商行报告网易清流事情室。
多位债务人不明就里，以为中青旅实业背靠“央企”，信誉题目无需过虑。在2017年下半年乃至2018年上半年，持续向中青旅实业发放信誉存款。
直到2018年5月，现金流紧绷的中青旅实业子公司北京黄金5亿存款产生本质违约，中青旅实业的诸多题目才开端连续表露。
债务人发明，中青旅实业的总司理赵宗辉在2017年末就已逃到香港，原来持股20%的股东——央企中青旅团体公司党委副布告伞翔宇，2018年5月曾经加入中青旅实业董事长职位。而新担当中青旅团体的控股股东的光大团体以及中青旅团体都对外宣布，与中青旅实业没有实践控制干系。
“中青旅实业”忽然成了“冒牌央企”。
中青旅实业1993年由团中间企业兴办以来，实践上早在1999年曾经请求改制。但中青旅实业临时对外，并未离开“央企”的帽子，董事长伞翔宇正是中青旅团体的党委副布告。
中青旅实业本身引进的社会资源股权布局频仍产生变革，股东布局层层穿透面前，更是如迷魂阵一样平常杂乱，难辩权属。停止现在，中青旅实业的股东布局是润元华宸科技开展（北京）有限公司持股75%，田卫红持股5%，中青旅团体持股20%。
2019年12月中间企业集会上，国资委明白提出“清算未出资、不控制却冠以中间企业名号的‘冒牌央企’，清算多年处于整理形态不归入兼并报表范畴的企业”。中青旅实业成了 “冒充央企”的典范案例。
300余亿债务追索无果
中青旅实业暴雷后，债务机构才恍然发明，中青旅实业本身资产水分宏大。
2020年8月26日，债务人在中青旅实业办公室所在（此时已人去楼空）——北京世奥国际中心召开了往年第一次债务人集会。
网易清流事情室从债务人集会中理解到，中青旅实业及其子公司已严峻资不抵债，拖负债权人300余亿资金无法归还。现在，中青旅办理不但谋划办理瘫痪，实践办理人失联，股东逃避责任，相干重整方案迟迟未有停顿；他们向法院递交的停业请求，不停未予受理。
最为让债务民气灰意冷的是，本来寄予厚望的外助——推进债权重组的中金资源，中途撤出。中金资源于2018年下半年到场推进中青旅实业的债权重组，时期一度还听说曾经找到新的重组方，但中金资源客岁年末忽然宣布加入，中青旅实业债权题目再次堕入僵局。
统统又回到了原点。
中青旅旗下各地资产相继被地办法院查处的查处、拍卖的拍卖，推进团体的债权重组方案大概曾经越来越迷茫。在债权人资产庞大，法院不受理停业的状况下，中青旅实业派驻的代表在债务人集会上保举的方案是，债务人和债权人两边受权北京德恒状师事件所担当办理人，提倡一个预重整方案，由办理人调研中青旅在天下给各地资产状况，终极再向法院推进停业重整。
一位北京债务人在会场上提出质疑，“中青旅实业会共同该律所调研资产吗？预重整方案即便经过后，可否把地方底层资产提下去？延聘新的办理人，推进重整乐成的大概性有多大？”
他们的担心不是没有原理。中青旅实业的子公司苏州静思园资产曾经被静思园相干债务人查封。苏州静思园在2019年12月曾经被债务人请求停业重整。
更多债务人告状中青旅实业后，发明旗下毫无资产可封。在听闻静思园有一堆石头后，多名债务人曾试图捉住最初的“稻草”，哪怕人浮于事[rén fú yú shì]，最最少也是有资产补偿。
中青旅实业暴雷后，一家地方银行董事长前去香港找到赵宗辉，碍于人情，赵宗辉称“要否则给你静思园两个堆栈的石头做抵押吧”。
他们无法，在中青旅实业无法归还的债务下，追加了2个堆栈的石头做了抵押。
而江苏一家基金机构反响慢了一点，前往苏州静思园园林想要查封石头时，发明一切的石头都已被抵押，曾经无任何资产可查封了。
即使查封石头资产，债务人浙江物产融资租赁公司查封的苏州静思园名下石头号1.3亿元资产，在法律网络上公然拍卖，但终极无人问津而流拍。法院终极裁定1.3亿元的石头、宝贵树木等，补偿给浙江物产租赁有限公司。现在，这些石头仍然安排在静思园园林里，等候静思园重整方。
刘培是清流事情室初级作者，常驻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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